振鹭

振鹭 01

不包更新,不包完结,我就……开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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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临崇门下,停住。

这是皇城西南门,进这道门再走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抱剑靠在车厢前假寐的夜雨声烦张眼,见城门前横了路障,把守城门的兵士们围上来。皇城戒备森严,守门兵士一班八个,均是身强力壮的精锐,对着黄家的马车倒还算恭敬,拱手道:“例行公事,还请少将军出示名帖,开门查车。”

夜雨声烦手刚探进怀里,就听身后车厢门轻响,黄少天探出头来。

黄少将军怕是还没睡醒,眉眼都挤皱着,打个呵欠问:“都得查吗?”

领头军士又是一躬身,道:“回少将军,都得查。”

“那个也得查吗?”黄少天说话间一抬手,竟是指了指他们之后的那辆马车。冠盖奢华,又是双驾,比黄少天这一辆还打眼些。

军士探头看一眼,躬身回话:“齐王殿下有命,此次入皇城的公子皆身份尊贵,出不得纰漏,故而人人都需查验,喻小公爷也不能例外。”

他直白抬出喻文州的名号来,黄少天便也不再为难他,应一声又缩回车厢里去。前面夜雨声烦给兵士看了名帖,又亲自推开车厢门给他们查验是否有可疑人等夹带进皇城。马车里里外外都给军士查探了一遍,才复启程,穿过高高的临崇门,进入皇城之内。

进了皇城便有人引路,导引着马车慢慢行到特地辟出来给这些王公官宦家公子们居住的别馆。黄少天跳下车,拿厚实的毛裘斗篷将自己裹了,等夜雨声烦跟别馆管事说话。他爹交待过,他在皇城中需少说话,越少越好,最好都让夜雨声烦代劳。

黄少天忆起这个,撇嘴,揉了揉被寒风吹红的鼻头。

正当此时,原本跟在他们后面的马车也进了院门,车辕下铜铃一路响着,到车夫掀起棉帘打开车厢门才停下。毕竟是国公府的车驾,上下都需踩着踏凳,不像黄少天和夜雨声烦不讲究,肩膀一抖便跳下来。车夫摆好了踏凳,伸手去接车厢里的人。

先出来的竟然不是喻文州。他一身黑衣,戴顶斗笠,斗笠还镶了圈围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看身量已是个成人,站在地上比车夫高出一个头去,即使有大氅遮着也能看出体格单薄。肩膀倒是很宽,于是愈发显得其他部分细瘦。他慢慢下了车,在地上站稳了,又转身去接喻文州。

黄少天一直盯着他们,看见比自己裹得还严实,快要被狐狸毛淹没整张脸的喻文州便轻轻嘲笑两声,又去看那个高瘦高瘦的侍从。

他低着头,帮喻文州打点衣饰,转身时皂纱下露出一截头发,居然是雪白雪白的银色,被晌午阳光照着,亮得刺眼。

“夜雨夜雨你看,”黄少天一下子逮着了机会,也不怕人瞧见,光明正大拿下巴点了点喻国公府马车的方向,“那吊车尾竟带了个老头!头发白成这样,还能干什么?瞧他下车都得人扶,说不得拍一巴掌便零碎了。哎,我今晚偷偷去他院里,拍上一拍。”

这厢夜雨声烦方与管事问清了细碎事项,听到黄少天说话只回头看了一眼,叮嘱他:“不得胡闹。”那一袭白发的高瘦侍从显然根本没入他的眼里,盯着他们的少将军,让黄少天别在皇城里闯祸才是他眼前要务。

黄少天却没这么好打发,连连说:“你会告状吗?你不告状自然没人知道,既然没人知道我胡闹又何妨?你看他那体格,当是比你还高些,不过没你结实。头发全白了竟不驼背,走路也没颤巍巍的。你说他是不是武功很好?看步态却又不像是练过。我今晚偷偷去看看,探他的深浅。若打不过我就跑,想来他不至于有跟我动手的胆子。最不济,不是还有你嘛……”

夜雨声烦根本不听,按了他的脖子,将人送到管事安排好的院落里去。

雪后初晴日,天气寒冷。安排给黄少天居住的三间屋子里早拢起了火盆,地龙也烧得暖。黄少天进屋便扒了一身毛皮衣服,在暖烘烘的席上打滚。管事指派的侍人很快也到,说小厨房已经起灶,黄少天在别馆的起居用度等一干杂项都不用夜雨声烦操心。夜雨声烦便抱了冰雨剑坐在门边,看黄少天与每个来来往往的侍人搭话,聊得热火朝天。

及至午后人都到齐了,管事差人来传话说,齐王设宴给大家接风。

宴席上倒没甚好说,那厅堂大,喻文州坐在次席离黄少天又远,黄少天只能遥遥看见他身侧那人仍旧裹得密不透风,一时间更好奇了。

好在没人给他通风报信,告诉他喻文州住在什么地方——这两位当初在蓝溪阁时候的种种传言,谁没听过。如今黄少天想打听喻小公爷住处,谁敢告诉他?莫说怕出问题,即使黄少天保证了绝对不出问题,就凭他那张嘴,又有谁相信他在喻文州面前会安安静静的?喻小公爷气量过人,可他身边的人难道也气量过人?万一事情传到管事或是王爷的耳朵里,那两位都是王公贵胄,自然不得重罚,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便难过了。

退席时,黄少天探头探脑想瞧喻文州是往哪个方向去,可不管怎么样都只能看见夜雨声烦的肩膀。黄少天将脸一皱,不高兴了。

“我看看还不行么?你没看他那老头在齐王面前都挡着脸,说不定根本不是个老头,是个……是个死而不僵的老妖怪!你快让让,我看见他长什么样子就行了。他可算得上是你的对手,你难道就不好奇吗?”黄少天道。

夜雨声烦只摇头,仍旧挡着他的视线,“该见面时,自然就见了。他不以真面目示人,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小公爷另有安排,没什么可好奇的。”

黄少天气结,“竟帮那吊车尾说话,你到底是谁哥哥!还姓不姓黄了!”

夜雨声烦是孤儿,从小与黄少天一同长大,情如兄弟,一军上下也从来都把他当成黄少天的许多兄长之一。不过……

“我从未姓过黄。”夜雨声烦道:“将军送你来也不是为了这个,还是回去早点休息吧。”

听他说“从未姓过黄”,黄少天知道自己气急说错了话,不再嘴硬,乖乖被他护送着回去洗漱休息。

夜雨声烦睡在黄少天外间耳室,两道门一关,几乎听不到黄少天那边的动静了。到夜深人静只能听见外面化雪与冰凌断裂的声音时,他忽然一叹气,掀窗钻了出去。

黄少天还误以为自己钻窗偷溜得神不知鬼不觉,仗着轻功好,飞檐走壁地先窜去别馆最高的盈月楼屋顶,居高临下寻找喻文州的住处。虽然他早先并没能偷看到喻文州退席的方向,但很清楚喻文州身份显贵,又是国公独子,肯定不会与别人一样住在小门小院里。黄少天在高处能看到的最大的院子必是齐王住处,次之的两个套院中,该有一个住着喻文州。另一个么,住的就是尚未加封的皇长孙卢瀚文了。

瞄好方向,黄少天回身往那两个套院奔去。夜雨声烦在后遥遥跟着,悄无声息。

冬日夜长昼短,雪后又寒,卢瀚文年幼贪困早已睡下。他几个乳母便聚在暖阁里做牌戏提神,轮流休息,怕都睡着了听不见卢瀚文夜里起来喊人。黄少天自她们窗外经过,皱皱鼻子,往另一处院子里去了。

那边也是一片寂静,不过能听见热水浇进木桶的声音。黄少天知道喻文州睡前都得来这么一遭,像老头子似的把两脚泡得热乎乎才肯上床睡觉。立时断定喻文州还没睡,往他住的正房窗缝里看了看又没看到那黑衣人的影子,转身往偏房那边探看。

才走没多远,与他想偷窥的人撞个正着。

那人静静站着,身上黑衣头上白发几乎融进了雪后的夜色里,黄少天起初也没发觉。到走近了,让人警觉回头,才发现那处站的是个人。

那人如他所想,回到院子里便摘了斗笠,露出自己的样貌来。可一头白得晃眼的银发下,却不是他臆想中皱纹遍布、眼珠浑浊的苍老容颜。

他面前这人高鼻深目,五官十分俊美,神态也年轻,看上去不过与夜雨声烦相当的岁数。可他的肤色与头发一样是雪白的,眼睛则是骇人的湛蓝色,萤石一般。月光下猛然瞧见这么一张脸,刚还想遇到此人拍上一巴掌的黄少天大叫一声“鬼啊”,屁滚尿流掉头就跑。

那人仿佛也受了惊吓,神情愕然后退一步。

他尚未站稳,就听见利器破空的声音,冰雨剑挟着湛蓝寒芒,只向他面门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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